五 雨住魂灵散 斟酌细思量 (1/1)
眼见裴子寒即将丧命掌下,最后紧急关头,裴子寒仅微退半步,却没有还手。实实的一掌拍在了胸口,裴子星一掌得手,随即跃后半米,竟面无任何表情,一时之间庭院里静无声息,所有人都没有任何举动。缓缓的从裴子寒眼睛里流出晶莹的泪珠,小脸上全是痛苦的表情,诧异、惊讶、怀疑,百般交错,轻轻说了一声:“姐姐。”便口喷鲜血,倒地不起。樊天不急速冲上去,扶起裴子寒,见她双目紧闭,面如白纸,全身已毫无气力,不解地对着裴子星喊:“她是你妹妹啊,你怎么真的忍心下得了手。”裴子星眉头紧锁,举掌又放下,反复两次,管家出声道:“庄主,庄规里规定必得是掌门人方才有权诛杀其他继承人。”裴子星一甩衣袖走开。管家依然又沉默不语,领着周玉一行人离开裴家庄。
待到送至官道上,管家拿出一小瓶药丸递给樊天不,“每天服用两次,一次一粒即可,最好可以由内力深厚的人替二小姐推血过宫,庄主所幸内力尚未火候,二小姐还可以拣回一条命。”樊天不接过来,感激地说:“谢谢老人家。可是为什么裴庄主那么好看的一个人,却要手足相残?”管家长叹一口气:“孽啊,花开双生,非佛即魔。”却头也不回走开了。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,不得其解。
注有一种花叫双生花,一株二艳,竞相绽放。但日久年深,其中一朵就会不断的吸取另一朵的养分和精华——虽然这不一定是它的本意——到了最后,一朵妖艳夺人,一朵枯败凋零......这是一种无奈,也是一种命运,或许它和它都不想,只是在那日日夜夜的缠绕间,不经意的一种结局,世间万物,就是这么残酷。
行至晌午,一行人已至鄄城之下,此时,城门洞开,遥遥得见数十兵士在城门处值岗,不断有百姓进进出出,颇见繁荣之景。朱利银感叹道:“不愧是鄄城侯,在这兵荒马乱之时,尚有一安居之所,也是此处百姓之福。”周玉看看马车,沉稳答道:“此处不是说话之地,我等携小不兄弟本意隐匿行踪,越普通越好,现在带上这样一个生死不知的小姑娘,而且形容脱俗,路上的时间必须节省。免添时非。我建议,一会儿过城门的时候,你们几位先行入城,直走遇见的第一家客栈住下,我带小不兄弟和这位姑娘入城,随后即到,如果我们前后入住有差池,明日辰时在县衙告示处见面,各位以为如何?”众人皆以为然。
周玉在城外远远见朱利银等人顺利入城,便赶着马车,缓缓得行。此人行走江湖多年,经验尤为丰富,摆出一副懒散懈怠之态,并无异样,直到城门口,听得值岗的士兵呼喊下车,连忙拍拍衣襟,装得诚惶诚恐,深躹一躬:“在下不知规矩,请大人饶恕。”其实,站城门的哪能是大人,但听得平头百姓,如此称呼,值岗的士兵自然心头傲气,也摆出大人姿态,肚子一挺,眼睛看天,鼻孔瞧人:“此乃鄄城之地,不是我等为难你,而是入城得有入城规矩,不得骑马,不得居车。”周玉一躬尚未起身,悄悄将一银锭塞入士兵手中,顺势起来答道:“是小人冒昧了,请原谅则个。”士兵见手中沉甸甸的,心觉此人甚懂礼仪,自喜道:“谅你初次入城,进去吧。下次如有再犯,定不轻饶”。居然也没有例行检查,便匆匆往岗亭走去,想来是得快点在上司巡查之前,把银锭妥善藏好。
周玉抓紧机会,拉着马车迅速地进城,心头松了一口气。马车一入城后,便融入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。
城中却是一栋极为繁华的客栈,院墙砖红,屋顶瓦绿,别是一番情致。门口却并无一般客栈常有的迎来送往的对联,仅仅只一横匾,上书:“白马饰金羁”,字体风流,竟非凡笔。周玉拍拍马车窗,说道:“小不兄弟,我们到了。”樊天不本在车中,气闷不得出,又见裴子寒气息细弱,未得好转,又是一番烦躁。忽听得周玉让其下车,掀帘一望,书匾自入眼中,痴气大发:“好字!好诗赋!”周玉正待入客栈打听朱利银等人是否入住本客栈,听得樊天不小孩心性,微微一笑。正待催促其将马车赶入后院。
听得一男子悠悠吟道:“白马饰金羁,连翩西北驰。借问谁家子,幽并游侠儿,少小去乡邑,扬声沙漠垂。宿昔秉良弓,楛矢何参差。控弦破左的,右发摧月支。仰手接飞猱,俯身散马蹄。狡捷过猴猿,勇剽若豹螭。边城多警急。。。在下私以为此句虽好,却非适合此处悬挂。”回身一看,却是一白袍书生,身量修长,摇一把拨墨纸扇。
樊天不抓抓头,自己本来是极喜欢这字与这词,却不知这一不相识之人为何接自己话语,大发感慨。他虽然年数尚小,却也不是生事之人,只懦懦地将马车赶往后院。周玉见樊天不并无痴气之举,心里稍为安心,在柜台处登记了两间中房,便安顿车马去了。
樊天不将裴子寒背至房中,便按照管家嘱咐,给裴子寒服下一枚丹药,所幸这丹药见水即化,并未费劲之处。可是管家另外的要求则难倒了樊天不,推血过宫之事父亲尚传授过,但男女授受不亲,更何况这个要求上面还加上了内力深厚四个字,就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得到的了。房门微微被敲了两下,周玉带着先入店的同伴进来了。见裴子寒沉沉躺在床上,不得知觉,均是眉头紧锁。大家心里想的都是一回事,本来此路途就不平稳,居然现在又背上这样一个包袱。朱惠低声道:“周大哥,你看此事。。。”听得话语,便知几人刚才已经商量过了。周玉右手一摆,未作吱声。
樊天不站起来,对着童红莲道:“红莲姐姐,你帮我看看,刚才我让裴姑娘吃过药了。可是要推血过宫,而且还要内力深厚之人。你帮我试试行不?”童红莲拍拍樊天不的肩,道:“小不兄弟,这里只有我是女的,当然我最合适作这事,但是我是练外家功夫的,内力非常粗浅,就不说这,另外的三人内力也是平平。只怕这事我们是担不起的。”樊天不一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小孩,如何听得出言下之意是要丢下裴子寒,只当这事非常难办,便苦了脸,说道:“那怎么办呀,总是这样不醒,脉象又极虚。”周玉忽然道:“红莲,你且去试试。朱家兄弟,到我房里,我有话说。小不你要不要过来?”樊天不倒也明白,当下便随过去了。留下童红莲在房内给裴子寒推血过宫,疏理脉胳。
一进周玉的房间,朱利银大嗓门:“小不兄弟呀,不是我说你,你看这裴姑娘活少死多的,要不我们找户农家把她安置下来,留下银两,等我们把事情办完再来接她如何?”樊天不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,愣愣地张张嘴,居然没有说出话来。他与这裴子寒仅一面之缘挨了打,挨了骂,还无缘被锁了锁扣,其实心里挺烦这姑娘的。可是他一向心性极佳,天生具备悯天尤人的性情,见不得受伤受苦,总觉得自己住在人家,吃在人家,末了顺利出来,见人家受了重伤,却扔之不顾不是个理儿。
周玉善于观颜察色,见樊天不这副样子,心下了解这孩子不想舍弃裴子寒,心中自以为樊天不是见裴子寒容颜脱俗,貌似天人,小孩子动了心。这小四弟弟此生是不会有大出息了,却见那姑娘形容特殊,想来如果成就美事,日后生个三、四个男丁,自是良材美玉,或能继承华老衣钵。再加上管家已经提供了治伤的药,如配合治疗,想来这姑娘姓命应无大碍。便出声道:“此事听我一言。”周玉本是此行领头人,朱家两兄弟自以其为首,便静心听说,周玉正待说出留下裴子寒的意见,门外传来急切的声音:“周大哥,小不弟弟,你们快来。”
几人快步随童红莲走到裴子寒房内,却发现裴子寒一派异象。因为一直昏迷中,裴子寒面色沉静,失去了精灵邪气,竟是个干净透明的人儿,仿若氤氲的烟色,但是此时从胸口上半部分微微结上霜色,薄薄覆盖在身体表面,整张脸好像被淹盖在时间的后面,距离很远。可是胸口到脚部一大半部分竟然有热气上升之势,周玉脸色铁青,伸手感应,居然真是热气,象是在烈火上烤炙一般。童红莲说道:“我见裴子寒妹妹一直未穿鞋袜,手脚冰凉,便拿了我的袜子给她穿上。正在给她疏理身体时,却发现着手处越来越凉,正想去喊你们,这时候才发现她上半身越来越凉,下半身越来越烫。实在是奇怪的不得了。”朱利银看得这样,喃喃地道:“我看这姑娘长的就不象人,现在连不象人的事情都出来了。我说吧,这是个妖精!早点扔掉比较好!谁说得清后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。”